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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故事]一整个太平洋的海水 |
2007-11-23 16:58:00 民生信息网 - 霸州云网信息网络版 出处:民生信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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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易会场里乱哄哄的。到处都是人,是人说话的声音,是扩音器里嘈杂的声响。中央空调好像有点问题,骆敏站在人群中大汗淋漓,脑子也跟着乱哄哄的像是要晕过去。     这距离骆敏最近一次离开枕头已经有二十七个小时,为了迎接这次商品交易会,公司上下已经不分昼夜地忙了整整一星期,特别是骆敏这个策划部执行主管,事无巨细,会场里的大大小小全都需要她操心,大半天站下来,比打过一场硬仗还要累。     好不容易摊上一点空闲,骆敏赶紧找空椅子坐下来休息。喧闹和闷热让她有些作呕,喝了两口冰绿茶,那股难受劲儿觉得好些。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不想就有梦上来,竟然还梦见了秦松林牵着她的手进礼堂。礼堂里都是宾客,神父在问你愿意吗,秦松林把亮闪闪的钻戒套进她的手指,她却总也套不进去。就这么一着急,她哇的一声哭出来,又因为这么一哭,她从梦里惊醒了。     醒得正是时候,眼角还残留着一点点泪痕,不过神情已经恢复正常,听到行销助理潘乐乐在展台另一边叫:小敏姐,小敏姐。     她站起来,潘乐乐领着一个男孩子越过人群冲她这边来了。男孩子比潘乐乐高出一大截,比周围的人也高出一大截,这样面带微笑地走过来,在人群中看起来格外叫人赏心悦目。骆敏赶紧站起来,理了理微微蓬乱的头发,把表情调整到公式化的有亲和力的那一档上,笑容也和煦如春风。 潘乐乐和男孩子就在这空当里走近了,近了以后骆敏才发现,潘乐乐的右手,正牵着那男孩子的左手。     “小敏姐,”潘乐乐把男孩子往前推了推,有些试探又有些讨好地问,“你不是说明天的展览上我们缺个法语翻译吗?你试试看他行不行,他法语系毕业的,和你一个学校,算是学弟呢。”      骆敏这才用心打量起这个男孩子。他有一张五官鲜明神采鲜亮的脸,剑眉高挑,看起来飞扬跋扈不太容易妥协。他的眼睛黑亮有神,鼻子挺成一道锋刃般的直线,怎么看都像是荧幕上走下来的偶像歌手,好看得是有距离的。只是呢,他的眼神很专注也很温柔,又一直保持着笑意,随后他开口跟骆敏打招呼,声音低缓沉稳,又像是个阅历颇丰的成熟男人了。      骆敏问他:“商务口语怎么样?你有展品介绍的经验吗?”      “没有,我第一次做。”      “那么,”骆敏看了一眼潘乐乐,语气有点不好了,“你见过行政部的人了吗?我们需要的是有经验的。”      潘乐乐赶紧在一旁解释:“小敏姐,这个,这个是我朋友,行政部那边什么都不管,叫我临时找人,我也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就想叫他来帮帮忙试试看。”      骆敏再看他一眼,夹克、仔裤、耐克球鞋,发型有点嘻哈味道,左手食指正搔了搔鼻梁,食指上,有一只藏银的大指环。一个长相帅气颇为时尚的小青年,骆敏突然就想起了这么一句话: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休要以貌取人。”他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突然用法语来了这么一句,语气里有点不忿。有过一点点法语基础的骆敏勉强听懂了,仰着脸又看他一眼,这一次,他严肃的表情把骆敏惹笑了。 怎会这样脆弱     第二天的展会很成功,骆敏留意到潘乐乐带过来的那个叫葛冕的男孩子,在专业能力上果然不差。有法国客户当场就下单了,骆敏抽到空当,投给葛冕一个鼓励的笑,葛冕调皮地摆出一个倨傲的表情,然后又蹭到她面前小声说:“小敏姐,该奖励我一顿晚饭哦。”     这时候骆敏正巧有电话来,是秦松林。电话那边的嘈杂声比会场里还要大。秦松林的声音断断续续,骆敏喂了好几声都听不清楚,忍不住大声吼:“说话听不清,有事发短信。”挂断电话之后,秦松林的短信果然就来了,短短八个字:晚上有事,不能共餐。     骆敏生气。这一天,明明是她二十六岁生日,秦松林就用这么八个字来打发她,甚至连句道歉和祝福语都没有,这样的男朋友,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分别呢?     她吧嗒一声合上电话,呼了口气,转身对还站在一旁东张西望哼着歌的葛冕说:“你刚才说吃饭?好啊,今天展会结束以后,我请你和潘乐乐吃火锅。”     葛冕愣了愣,然后欢喜地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因为意识到周围还是来来往往的客人,那声口哨又在中途打了个弯儿,变成了急转直下的半声。然后葛冕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原本心情郁闷的骆敏,嘴角又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那天晚上收拾完会场以后,骆敏就和葛冕、潘乐乐一起去萧山路吃火锅。闹腾腾热辣辣的川味火锅,三个人吃得额头都冒出汗来。碰了三杯酒后骆敏就有点话多了,她举起杯子朝葛冕努努嘴,然后对潘乐乐说:“嗯,眼光不错,好好把握。”     潘乐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不出声,只顾抿着嘴笑。葛冕在一旁跟没事人一样,使劲给锅里添配料,放得咕嘟咕嘟的汤水都溅起泡来。     骆敏去夹菜,正好葛冕丢配菜进去,哎哟一声,骆敏的手上就被汤油烫红了。葛冕赶紧拿餐巾纸给她,站起来又不小心打翻了啤酒瓶子,一时间桌子上一片狼藉,三个人手忙脚乱狼狈不堪。葛冕说:“小敏姐,去洗手间用凉水冲一冲吧,小心起泡了。”这样说着,他也站起来,去洗一手黏乎乎的啤酒泡沫。     在洗手间外面的大玻璃镜子前面,葛冕牵住了骆敏的手。手背上还是有些红了,葛冕一边用冷水浇在上面,一边唠叨说:“不吃了不吃,赶紧送你去医院看一下,要是起泡发炎就麻烦了……”      不知怎么的,骆敏看着镜子里自己被葛冕握在手心里的手,突然悲从中来,眼泪就掉了下来。葛冕被吓坏了,赶紧抓着她的手往外跑,甚至来不及给潘乐乐打一声招呼,就匆匆拦下一辆出租车向医院而去。 一路上骆敏终于忍不住昏昏沉沉睡过去,连梦里都一直在想:真叫葛冕见笑了,问题是,今晚怎会这样脆弱呢? 弟弟一样的男人     交易会开过了,葛冕来找骆敏,说是要回请一顿饭,算是感谢。 那天骆敏心情还是不算好,前一天晚上,她和秦松林狠狠吵了一架。电话里秦松林说:“你能不能别像个孩子呢?”     因为这句话,她愤怒、抓狂、痛哭、摔了电话。她只想要一个被称为男朋友的人陪她吃一顿饭,怎么就会是耍小孩子脾气无理取闹了呢?他的工作再忙,也不能忙到连一个小时都不肯分给她呀。     这样想就叫她哭到了大半夜,第二天傍晚见到葛冕的时候两只眼睛还是又红又肿的。葛冕差点笑倒在地,说:“你又不是什么当红明星,大晚上的还戴什么墨镜啊?”     骆敏窘死了,赶紧顾左右而言他:“潘乐乐呢?还没来么?今天下班挺早的啊。”    “她不来,我单请你。”葛冕笑嘻嘻地说。    “怎么呢,撇下女朋友来请我吃饭,真荣幸啊。?    “谁是我女朋友?潘乐乐吗?”葛冕摇摇头,又自然而然地推推骆敏的肩膀,“走啊,进去吧。”     因为这个动作,骆敏下意识地理了理身上那套严肃的职业套装,再看看走在前面套着海蓝毛衣的葛冕,不知怎么的突然意识到:前天,已经过了二十六岁生日了。     一顿饭吃下来,外面已是华灯如虹。她和葛冕站在街边等巴士,葛冕看了看表:“还早呢,不如陪我逛逛街好吗?”     两人就一路步行。晚风有点凉,胃里舒展开了,骆敏语气里都带着欢欣。她问葛冕:“咱们是校友吗?我念日语的,你低过我三级吧?”葛冕就兴高采烈地讲开了:“是啊,以前在学院我见过你,也不知道你还有印象没。你给我们做新生讲座,讲入学须知,条条框框跟背书似的,我们都特惧你……”      “那时候我这样严肃吗?”骆敏好奇,“那你们背后一定说我不少坏话。”      “怎么可能,”葛冕一本正经济解释,“那时候我们才大一,对你们这些师兄师姐崇拜着呢!对了,你和学生会主席,不知羡煞多少后来者。”      他说的是秦松林。骆敏苦笑,那时候,真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这样她又说不出话了,和葛冕一起,穿过灯火通明的世纪广场,走完长长的花草回廊,夜,更沉了。     “你来。”葛冕突然兴奋地牵着她的手,跑到街边的一个小摊位前。一对对的情侣坐在板凳上等待,不断有人从一台挂了布帘的机器前面出来。老板过来递给他们几本相册一样的东西,她拿着一片茫然,葛冕凑到她耳边说:“我们来照大头贴。”     原来这就是大头贴。骆敏一张一张翻过去,精致漂亮的,整蛊搞怪的,想象自己要摆什么样的表情来衬,有趣极了。一抬头却发现板凳上的少男少女们神情奇怪地盯着她,她这一套呆板的职业套装,分明是泄漏了她的身份和年龄;她已经不适合了。     而她的一点忸怩和犹疑,却被葛冕的热情摧毁了。葛冕拼命在纸上帮她抄写选中的贴纸编号:“这个,这个咱们扮007和邦女郎……还有这个,这个你是野蛮女友……”她握住他写字的手央告:“我不照,这是小孩子才玩的……”葛冕反过来抓住她的手笑:“别叫我鄙视你啊,是不是到你牙齿掉光的时候,还想被我嘲笑连张大头贴都没照过?”     拗不过,也只好照了。满满两版贴纸照下来,骆敏笑得额头都出汗了。管他外面有多少等待的小情侣在嘀咕他们的“老来俏”,她只晓得好久好久她都没这么放声大笑过。大孩子葛冕实在有太多趣怪的表情,因为他的活跃,骆敏第一次发现,自己搞怪的创意,也是无穷无尽的呢。     拿着那两版贴纸出来的时候,老板过来跟他们讨一两张做样板。骆敏不肯,说丑死了,还影响市容,葛冕却欢欢喜喜地剪下两张,就是邦女郎和野蛮女友,说是要把骆敏的本性昭告天下。老板也在一旁笑,说像你们这样好玩的小两口不多了。骆敏和葛冕面面相觑,脸上差点都烧起来。     回家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点不自然了。走到小区外面,两人互留了电话,还是骆敏最后说:“葛冕,你真是一个有趣的弟弟。”葛冕站在铁门外,月光像缎子一样铺展下来,他的眼睛浸在那一泓清亮温柔的光影中,闪闪的,比流星还要叫人心动。 抢劫事件     周一上班的时候,骆敏在自家门口,竟然遇了抢。 大皮包里有钱包钥匙手机纸巾遮阳伞化妆包和各种各样拉杂的小玩意,骆敏站在街边只跺脚,却连半点办法也没有。只好折返回物管处借了个电话,拨了秦松林的手机。     “小敏吗?我正在开会,待会儿再打给你好吗?”     “哦,好……” 还没等骆敏说完,秦松林已经挂了电话。骆敏握着嘟嘟响的电话,摁断,心里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一旁收发室的大爷瞥见,不放心地叮嘱说姑娘你脸色不太好啊,赶紧回家休息吧。     回家?现在是有家没法回啊。骆敏愣了半天,把电话拿起来又不知打给谁,恍惚了一下,自然而然地拨出一串号码。 接电话的是葛冕,她竟把电话打给了他。葛冕的声音听起来挺兴奋,一迭声地说:“小敏姐是你啊,你在哪我来找你吧。”     骆敏本来想说没事存号码的时候不小心摁错了我现在还上班呐,可话到嘴边就成了好啊我在家。葛冕喜滋滋地挂断电话,她坐在物管处的大沙发上,渐渐的,从有些后悔,变成了一种安心的等待。     葛冕果然很快来了,听骆敏说起被抢的事,瞪出的眼珠子比鸡蛋还大。他一脸紧张地拉着骆敏去派出所报警,又让骆敏跟公司请半天假,然后打电话给锁匠换了客厅的门锁,接着又赶紧带骆敏去银行挂失信用卡储蓄卡。一整个上午,骆敏就像个低能的小婴儿一样,被弟弟一样的葛冕牵着,在家附近跑来跑去,乖乖地跟在他身后,看他为她处理好一切,看他像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一样,把她突然陷入混乱的生活,再次打理得井井有条。     站在银行柜台前面,葛冕倒像个哥哥一样教训她了:“你看看,以后可别把所有银行卡都放在钱包里了。不知道什么叫把鸡蛋分装在不同的篮子里吗?幸好身份证还留在家里,不然我看你七天后补到卡,也早就变赤贫了!”     看到骆敏低着头受教的样子,他又哈哈笑起来:“这几天就批准你跟我混啦,记得下班后找我吃饭啊,对了先给你两千块够不够?不够要说话啊!”     骆敏说:“我哪有那么败家,当初我拿到第一份实习期薪水,八百块还不照样活一个月。”     葛冕就没大没小地拍拍她的头,赞许地说:“嗯,你还挺好养的嘛。”     从银行出来的时候,葛冕走在前面,骆敏在身后看着他。梧桐道又深又长,深冬的阳光厚而沉,从那么高的云端打下来,打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他一米八零的个子就在那一刻,显得异常高大、异常挺拔。 骆敏的心,在一月的阳光底下,突然微微地动了一下。那声轻响,就像一朵腊梅花,在夜里突然开放了。 这样的爱一个人,怕是我已不能够了吧     这天葛冕果真在下班时分打电话过来,要请骆敏吃饭。骆敏说请吃饭的应该是否吧,那就上次的火锅店见好不好。     六点的时候骆敏从公司出发,在电梯口遇见了潘乐乐。潘乐乐抱着一大沓影印资料,看来是准备回去加班。     电梯来了,两人一起搭到一楼大厅,潘乐乐说小敏姐我有点事想跟你说,下周我们在昙台宾馆的会议,我想还是找葛冕来帮忙你看好吗? 她看骆敏的眼神是期待的恳求的,骆敏找不到理由摇头。这时候骆敏有电话来,是秦松林打来的。     秦松林的声音很疲惫,问骆敏早上打电话有什么事,现在要不要来接她。骆敏鼻子一酸,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好闷闷地说没事,就是有点想你了。秦松林在那边笑起来,说好女孩我来接你吃饭啊,呃,不介意小光也一起来吧?谁?公司技术部的主管啊,你见过的,我们还有点事要谈,吃饭的时候解决掉,我就能陪你看场电影送你回家了。     骆敏原本扬起的心又重重落下来,只好故作大方地说算了公事重要,忙完这几天周末再见面吧。     在秦松林愧疚的道别声中骆敏挂上电话,回头发现潘乐乐还在一旁等着她。她说:“怎么,不回家吗?”潘乐乐有点羞涩又有点忐忑地问:  “小敏姐,葛冕他可以吗?”     “哦,好的,没问题。”骆敏还沉浸在刚才电话里,回答得有为心不在焉。但潘乐乐已经是兴高采烈的样子,欢欢喜喜地挥了手说:“谢谢你小敏姐,那我先走了。”     骆敏点点头,随即一定神又叫住她:“哎,晚上一起吃饭吧。” 坐在出租车上,骆敏问潘乐乐:“对葛冕挺关心啊,男朋友吧。” 潘乐乐的脸红得都快烧起来:“还不是,我……我喜欢他好久了……我有点怕他……”     骆敏像个大姐姐一样摸着潘乐乐的头问:“怕什么呢?如果 ,就不能怕啊。”    “我怕自已不够优秀啊,”潘乐乐真有点忧心忡忡的样子,“我觉得我配不上 。小敏姐,我要是有我一半优秀就好了。” 骆敏去哑然失笑,随即是轻轻的叹息:“这么好的女孩啊,还有什么怕呢?这样爱一个人,我是不有够了……”     气氛变得伤感以前,车停在火锅店门口。骆敏牵着潘乐乐进去,葛冕在里面等了一会儿,看见我两个人,脸上显得有些措手不及的尴尬。骆敏悄有对潘乐乐解释:“你看你一来,他马上不自然了,这样还能没问题吗?他心里是有你的呀。”     于是坐下来吃饭,一晚上三个人里有两个都心不在焉,只有喝得有为微醺的潘乐乐在讲话,讲得含糊不清但能看出那是开心的表情。那种未染胭脂自微俏的天真模样,看在二十六的骆敏心里,是年华付水对着有女初成的艳羡,是一地落红对着枝头梨花的伤感。 什么事情都有例外,何况例外是他     送完潘乐乐回家,葛冕一言当地陪骆敏走到她家楼下。 气氛有些僵硬,也有些尴尬。这一个晚上,葛冕都显然游荡在关况以外,骆敏想到底还是小孩子性情啊,可是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感情的棋局里行差踏错任何一步,就有可能连累所有人万动不复。     于是她歪着脑袋弯下身看葛冕低垂的眼睛,故作轻快地开口问:“怎么样,潘乐乐是个不错的女孩吧,小敏姐可从来不会看错人的……”     “那你看清你自己了吗?”葛冕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迎着她的目光就炮轰了,“你明知道的对不对”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 “对,我不知道。”骆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心平气和,“我知道什么?我又需要看清什么?我就看清了潘乐乐喜欢你,看清了她是个好女孩,而你,你也不讨厌她不是吗?”     “不讨厌就能喜欢吗?”葛冕的声音好像突然间泄了气,软绵绵的,带着点无奈,甚至带着点哀求,那么清晰地在骆敏耳边响起,“那小敏,你讨厌我吗?如果不讨厌,你能喜欢我吗?”     骆敏的耳朵突然间听不见任声音,那句你能喜欢我吗的疑问,就像风一样缠绵地萦绕在她耳边,一声一声地撩拨着她的心,撩拨着那颗曾如夜花一样开放过的心。     “……不能,当然不能……我们怎么能够呢?你是弟弟呀……”她的拒绝就像没有杀伤力的拳头,打在他身上,那种软绵绵的力度,就连她自己都不能说服。     这时有轻微的一声咔,冬季里最后一片叶子从枝头落下来。路灯下的葛冕像个脾气执拗的小男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突然攫住她的肩膀,深深地吻住了她。     他是一团火, 烧毁了她整个人。他每一次顽固地叩开她的唇齿,就好像都在问你能喜欢我吗。斑驳的老墙,有暗暗滋生的彻骨的凉,她的背抵在上面,被凸出的石子硌得很疼。可是他的胸膛贴着她,在熊熊燃烧,一直烧到她整个人瘫软成一张画皮、一杯泥沙、一泓春水,没了坚持,也没了自己。     分开的时候骆敏的唇在灯下真如怒放的夜花一般有着夺目的光彩,那种红,是领受着爱情的女人才独立的色彩。葛冕抵着她额头小声喘息,说:“你不懂爱,就像不懂我为什么从念大学开始就一路追赶你的影子,不懂我明知有师兄在你身边也还是一心想要接近你。小敏,你不懂爱一个人是怎么回事,因为从来海参崴有人教会你,爱一个的滋味,是这样矛盾、这样甘苦织……”     这是一个因了天真而受苦的孩子。骆敏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 风吹起了一些零星的雪花,老墙上贴着两个人影子。骆敏靠在葛冕的怀里,她小小的身子整个陷进他宽阔的胸膛里,她听见葛冕在说:“你看,你是这样小,小得装进我怀里才刚刚好,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又真的挺大,大得我的一颗心除了你以外,别的什么也放不下了。”     这大概是骆敏这二十六年来听到过的最动听的情话。她开始怀疑,这样一个孩子般的男人,他比她更懂爱情,某些时候,他才是照顾她、带领她去爱的人。什么事情总是有例外,何况例外是他。骆敏把脸深深地埋进葛冕的怀里,眼泪把温暖的毛衣都濡湿了。雪花开始不知疲倦地落,两个拥抱着的影子,被封冻在斑驳的老墙上,变成了这个冬天最值得纪念的一个童话。 两难境地     骆敏给秦松林打了个电话,想约他出来谈谈。也许是她电话里的语气过于严肃,忙得不可开交的秦松林,仍是答应下班后来接她。     中午的时候她特意去美发厅剪了个新发型,葛冕骑摩托车来找她。笑得前俯后仰,连说好可爱好可爱啊。她齐齐的刘海盖住了前额,发削短打薄了,看起来就像个洋娃娃,一点也没有业务骨干的精明干练,倒像是刚从学校毕业出来的社会新人。     潜意识里,她是想要上衬得上葛冕的。葛冕笑过以后,感动地从背后抱住她,把她裹进他大大的羽绒服里,吸吸鼻子轻声说:“这样一来,我们去麦当劳的纸会好吗?”     那段午餐时间骆敏大概永远也没办法忘记。他们窝在最僻静的角落里,一起抢薯条,一起啃汉堡,那么冷的冬,要了巧克力冰激凌,这样在接吻的时候,就能能从彼此口中尝到微苦、尝到香甜,尝到冬的寒意之后,那妙不可言的爱情的暖了。     她没有告诉葛冕,晚上她会见秦松林,吃过午饭以后各自分开,她回到办公室,坐在座位上忍不住发呆,却不想有快递公司的小弟来,秦松林送给她一束漂亮的玫瑰。     这个男人是明察秋毫的,当然也是聪明绝顶的。他一定是从和她早上的通话里意识到了什么,所以电话随后就到,说小敏对不起,最近真的忽略了你,假如你不介意,我希望今晚的小惊喜能令你满意。     他暗示的是求婚,否则这突来的玫瑰和提早泄露的计划算什么呢。当骆敏关掉手机,坐在他对面聆听着小夜曲,听他温言软语讲着他的结婚计划的时候,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天夜里她回到家,葛冕已经站在她家楼下一整晚。她坚了坚衣领,特意要求秦松林把车开进地下车库,然后从车库里反搭电梯上楼。当秦松林开着车离开以后,她才匆匆跑下来,把手脚冰冷的葛冕带回家。     她把自已丢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衣袋里装着秦松林的求婚戒指,却把葛冕留了下来。第一次,她意识到自己是自私而懦弱的,一面粉饰太平安抚天下,一面,又甘愿让鸦片一样的葛冕,烧毁她所有理智。     她只能把自己给了葛冕,如赎罪一般。葛冕却握住她解纽扣的手说,我要的,不是这个。    葛冕的眸子那样清澈,又灼灼地望着她,她掐扎了又掐扎,终于挣不过自已的心,掏出那只戒指放进抽屉里,在深夜给秦松林打电话说,我需要冷静一下。     这夜葛冕睡在客房里,半夜她偷偷起来看过好几次,客房的灯一直亮着,浓重的烟味好像把整个房子都烧起来。葛冕在里面发出沉重而短促的咳嗽声,她的整个颗心也像是那一声声压抑的咳嗽声一样,痛苦难当地,碎裂成了两半。     那痛是真的,那就是爱了。她就这样决定,天涯海角,她都随这个小她三岁的男人去了。 有时花开花落并不由人     但骆敏还不知道如何面对的,是潘乐乐。尤其是在潘乐乐信任地叫了她一声小敏姐,然后不好意思地把一条手工织就的围巾塞给她,要她转交给葛冕的时候,她为难,也迟疑。     看出她的犹豫,潘乐乐以为她有心推脱,一心急,也不管是在办公室里,就像妹妹一样撒娇说,好姐姐,拜托拜托。脸上是娇羞,也是乞求。 骆敏拿着那条围巾细看,每一个针脚都很匀称,这是心怀爱意的少女在灯下为变人织就的围巾啊。它在骆敏手里,就像有一千斤一万斤重,见到葛冕时候,骆敏的手几乎都抬不起来了。     葛冕说:“我去找乐乐,我把话跟她说清楚。”     骆敏隔着座椅的扶手,从侧面一把抱住他:“别去,你别走。”不知为什么,眼圈有点红了。     电影院已经散场,他们还坐有空荡荡的放映厅最后一排。葛冕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吻了吻,又吻了吻说:“勇敢点,勇敢点好吗?” 骆敏不说话。她还来不及说话,清场的大灯就啪一声全亮了。他们的身后传来乒乒乓乓桌椅翻倒的声音,潘乐乐站在出入口脸震惊地望着他们。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也来看这部电影……”她牙齿好像在打架,眼里闪闪的都是泪。好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她说:“那我先走了……”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冲时了夜色里。     骆敏的包里还装着她织给葛冕的围巾,她和葛冕追出去,夜风萧瑟的大街上,哪里不有潘乐乐的踪影。    这夜骆敏始终睡不安稳,迷迷糊糊睡着了又做噩梦。梦里都是潘乐乐指责的神情,仿佛能听见呜呜的哭声,还有秦松林冷漠的脸,在曾经做过的梦里,那只始终没有套上去的戒指,被他狠狠地丢在了红地毯上。 梦纷乱芜杂,天明的时候她突然惊醒了。电话铃声叫她背上冒出一阵冷汗,是葛冕的电话,疲惫、哽咽、心灰意冷般无力,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在她心里:潘乐乐出事了,我在警察局。     那天凌晨她在警察局见到了惊恐得缩成一团的潘乐乐,还有一夜间折损了所有热情与锐气的葛冕。作笔录的警员简单介绍了情况,潘乐乐在夜半两点左右被人施暴,凌晨四点他们接到报警,一名清洁工在电影院附近的巷口发现了主衫不整的她。     葛冕是潘乐乐进到警察局以后唯一提到过后的名字,他们在她被洗衣劫一空的手提袋里发现了仅存的电话薄,从那上面打找到了葛冕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葛冕抱着潘乐乐钻进出租车,潘乐乐的手臂就像藤缠树一样缠绕着葛冕。骆敏站在晨曦初露的马路边,沉默无声地和葛冕交换了一个眼神。青灰的无光就像一层撩不开的轻纱,她亦如潘乐乐一般虚软无力,却始终无法伸出手来给葛冕。那隔着漫漫地光交换的一个眼神,深过太平洋海底,仿佛把所有要讲的话,都在那一眼中讲尽了。     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影,骆敏双腿一软,摔倒在马路上。她想起那一夜心花盛开的轻响,原来花开花落并不由人啊。她就这么躺在马路上闭上眼睛,有眼泪从眼角不断地流出来。红绿灯在内,她看不清了,整个人就像做了一场梦,而梦到这里,她宁愿不要醒来。 所谓缘份,不过都是偶然的擦肩     那以后骆敏没见过潘乐乐,葛冕说,她有些自闭,只肯接近他一个人,所以他想带她到外面走走,寻良医,也是散心。     他们走的时候春天已经来了,骆敏整个人瘦掉一大圈,秦松林突然多出了很多空闲时间,于是常陪她一起看电影散步,从超市买东西回家做饭。只有一次他和葛冕打过照面,葛冕正提着大包的药从医院里出来,秦松林扶着间歇性眩晕的骆敏,在走廊上与他擦肩而过。     那个擦肩,他与她,什么也没说。骆敏后来想,原来所谓缘份,不过都是如这样偶然的擦肩。不久以后她接到了葛冕的告别电话,是从机场打来的,说是就不见面道别了,怕伤感,怕哭。     一个一分钟的电话,一条说再见的短信。骆敏的生命中,从此没有了一个叫葛冕的男孩子,喜欢了她整整六年。她又如何能知道,在那次以后,这样一个男孩子,会带给她这一生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一整个太平洋的海水     秦松林结婚的时候正是冬天,那天城市里又下了一场雪,骆敏不方便出门,便在电话里,把最真心的祝福向新人送出。     在深夜,她趴在窗台上望着楼下,大楼的旁边,没被拆除的老墙还在那里。她守了很久,雪把墙都覆上了一层白,曾经有过一双影子映在墙上,如今还是找不到了。     这天她先后收到两封信和两张卡片,都是从大洋彼岸寄来的。一张贺年卡是葛冕恭贺新禧,他在信里说,现在在美国学业完成得不错,偶尔还拿法语盖人,潘乐乐乐也很好,认识了不少的新朋友。他说小敏姐你和师兄也该结婚了吧,或者是连小宝宝都有了,临走之前我在医院见过你们,师兄是个很帅的男人,看他扶着你的样子,我那时候就想,小敏姐肚子里的孩子真幸福,爸爸那么英俊,而妈妈,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值得人疼爱的女人。     而另外一张卡片,夹在潘乐乐写来的信里。潘乐乐说小敏姐我已经好多了,不去想那个夜晚,也不再对你心怀怨恨。我真正懂得了爱一个的滋味,所以希望     我爱的人能真的快乐。小敏姐,你来美国找葛冕吧,你不会知道,这个被你当做弟弟一样的男人,到底有多爱你。     骆敏捧起那张卡片。那不是贺年卡,而是一张旧的海滩风情明信片。大概是葛冕在初到美国的时候写给她却没有寄出的,他对她说:小敏,我第一次去了海边。在那个海边的夜晚,我曾发疯地想勺干这一整个太平洋的海水,就这样行走着,穿过半个地球来见你。我想像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样,让你窝进我怀里,为你遮挡一切风风雨雨,可是在海边我只能无力地痛哭失声,原来阻挡着我们的,除了时间,还有这一整个太平洋的海水、一整个太平洋的距离。     骆敏看着明信片上那些溅落在礁石上如飞花般绽开的浪花,像眼泪,闻得到咸涩的味道。她摸了一下面颊,是湿的。     这是一个温情的冬夜,她又想起记忆里葛冕青春飞扬的样子,在他走后,她曾艰难地在那条闹哄哄的大街上搜寻,直到找到那两张邦女郎和野蛮女友的大头贴。这仍是一件幸运的事,坐在一对对的情侣中间,她可以用目光细细描摹他的样子。他们像两只相互依偎的兔子,把那些欢快的甜蜜的时光,留在了小小的一格贴纸上。     她再拿起潘乐乐信,看着那行“小敏姐,你来美国找葛冕吧。”来不及了,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想起赶去机场途中那一场突如其来的眩晕,下意识地捶一下轮椅上毫无知觉的双腿,慢慢合上了信纸。     一整个太平洋的海水有多深呢?有没有我爱你那么深?     那就让我在今生,隔着一整个太平洋的海水,深深,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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